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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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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山間的夜風極冷,呼呼的吹在人臉上,感覺如刀割一般。但,韓婉婷的心頭卻如燃燒著熊熊烈火一樣,洋溢著滿滿的熱意,絲毫不覺半絲寒意。心情興奮而緊張的她裹著身上的皮裘大衣,腳步飛快卻異常輕巧的朝著那間許久未曾踏足的病房走去,輕靈的身段,像極了在夜晚出沒於山間的動物。

來到病房門口,果然見到了姑父特意派來的警衛人員,一左一右的坐在門口,倒像是門神。他們穿著便衣,都在像磕頭蟲一樣打著瞌睡。看著平平無奇的兩個人,到底也是常年幹特務工作的,警惕性很高,她的一點點腳步聲立刻驚醒了他們,兩個人幾乎同時向腰間摸去,下意識的就要拔槍。

一見來人是她,兩人立時放松了下來,起身向她微微鞠了一躬。她向他們露出甜甜的笑容,什麽話都沒說,只是從手袋裏拿出厚厚一疊綠色的票子,分別遞到他們的手裏。兩人對她的來意自然了然於心,看著綠色票子上那個鷹鉤鼻子的老人頭,不動聲色的對視了一眼,電光火石之間,似乎都同時做出了決定,然後他們朝她微微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接過,其中一個看了看手表,壓低了聲音對她道:

“小姐,早晨5點是我們的換班時間。”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交不了差的。謝謝!”

兩個警衛隨即又朝她微微躬身,很快就離開了病房門口,隱入了病房幽暗的走道盡頭。韓婉婷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來,令俊的話說的一點都沒錯,這年頭,天大的面子,都不一定有票子的面子的大,更何況還是老美的面子。錢能通神,這句話,果然說的沒錯。

回過神,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的扭開了病房的門。

房間裏很暗,連小夜燈都沒有開,窗簾拉得很嚴實,幾乎透不出窗外的一點光來。她站在黑暗中,使勁的眨了好久的眼睛,才讓自己適應了這種黑暗,隱隱的能看見不遠處的床上有個隆起的身影。

看著那個身影,突然的,她的眼眶濕潤了。她有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他、沒有觸摸到他,甚至沒有呼吸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原來,她的心裏是這樣的眷戀著他的一切。

沒機會見他的時候,姑父時不時的會告訴她他的治療情況,有令她歡欣的好消息,也有讓人揪心的壞消息。好消息和壞消息摻雜在一起,常常讓她的心情像三月的天氣一樣,時陰時晴。有時,她是從報紙上看到他最新的治療情況,無一例外都是好消息,篇篇字眼都是他即將康覆出院的報道,太過口徑一致的說辭,反倒讓她不相信報紙上說的內容了。

因為他是當今的抗日英雄,不,應該說,是姑父特意為她而捧出來的政治明星。她記得父親曾痛斥政治之道說,凡事一旦既為政治,則誠信道德全無。所以,作為國家的喉舌,在全民一致對外抗戰的時刻,大小報章,不論黨派和政見,總是要適時的表達一下對抗日英雄的敬意與關心,哪怕是虛情假意,也要表面上一團和氣,一派祥和。最後搞得時至今日,她都不知道他的傷究竟恢覆的如何。

她飛快的眨去了眼裏的淚水,輕輕的走到他的床邊,側身在床沿坐下。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這一刻,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心間漲滿了幸福。他的一只手伸在了被子外,胸口有一大半露在了微涼的空氣中。沒來由的,讓她想到了念卿。

念卿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這般,睡熟了之後過不了多久,總會伸出一只手在被子外。所以,平時,為怕他著涼,她晚上總要醒來一次,去念卿的房間替他將那只手放進被子裏去。沒想到,他睡熟了,也有這樣的習慣。

真是有趣,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不是父子,倒像極了父子。不但性格多有相似,連這樣的生活小習慣都如出一轍。若不是他們的相貌並不相同,否則說是父子,怕也一定有人相信。

她唇邊帶著笑意,輕輕的擡起他的胳膊,拉出被他手臂壓著的被子,想要替他蓋上,孰料,突然手腕上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抓著她的手腕,將她猛地往下拉,毫無防備的她禁不住低呼著,跌進了那具熟悉而又溫暖的胸膛。

他居然醒著?猛然間意識到這一點的她,怕自己的身體壓到他的傷口,連忙想要起身,可剛一擡頭,迎面而來的就是他溫熱的鼻息,她張口剛想說話,尚未喊出口的“逸之”已經被他張口吞下,唇上熱烈而柔軟的觸感讓許久未曾如此親昵過的她一時有些陌生,怔怔的任他在自己的口中肆意妄為。

也許是她的楞怔讓他感到了不滿,於是,他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將她抱得更緊,幾乎讓她整個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大手托著她的後腦,用力的將她按向自己滾燙的身體和火熱的唇上。他的舌像靈動的蛇,在她溫熱的口腔中肆意的穿行,穿過她的齒縫,尋到她的小舌,熱烈的與她糾纏在一起。

這個太過激烈的吻,讓她有些不堪承受,很快,她就陷入了缺氧的狀態,呼吸急促、意識混沌,頭暈腦脹,完全辯不清楚東南西北。也許是她難耐的呻吟聲讓他意識到了她的昏然與不適。於是,他慢慢的放開了她,借著常年在黑夜中作戰練就的精銳眼力,氣喘如牛的他看到了面如芙蓉、緊皺雙眉卻依然美麗的她。

這張嬌艷無比的容顏,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未曾親見;這張甜美無比的小嘴,他也是許久沒有親吻過了;這具柔軟無骨的身軀他有多久沒有擁抱過了呢?原來,這張面容,這個味道,這個人,是他多少日子以來,在心裏、夢裏一直瘋狂思念著的啊……

如饑似渴的欲念與深入骨髓的思念,都讓他無法輕易放開她。他抱著還在不停喘息著的她,輕撫著她的秀發,雙唇像是有主張一樣,自動尋找著她身上那些溫暖而柔軟的地方,吮吸著,輕咬著,讓她在自己的懷中顫栗、輕吟,仿佛只有這樣,才能一解他的相思之苦。看著她滿臉通紅的可愛模樣,他會覺得整顆心柔軟的都要化成了水。

“有沒有想我?”

他在她的耳畔呢噥著,她緊緊的閉著眼睛,抓著他的衣襟,仿佛還在嚴重的暈眩中難以自拔。但他的話,她卻聽得一清二楚。她使勁的搖頭,咕噥著:

“不想,不想,一點都不想。外面好多公子哥兒天天陪著我玩,我才沒空想你哩。”

他挑眉,看她,本想懲罰性的再給她一個讓她頭暈腦脹的熱吻,卻見她閉著眼睛半嘟著小嘴的模樣,像極了小孩子在撒嬌耍賴,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一下子觸中了那最柔軟的地方,念頭一轉,心情煞是不錯的逗弄起了她:

“是嗎?真的一點都不想嗎?”

“嗯。”

“那……現在呢?”

說著,他便又捧著她的臉,在她臉上的每個角落落下綿密而細致的吻,直到嘗到了她鹹鹹的淚水。他輕輕的吮去了她眼角的淚水,低聲在她耳邊說:

“既然不想我,哭得這麽兇做什麽?”

他的話,引得她的眼淚落得越發洶湧。她什麽話也不說,還是搖著頭,緊緊的攀住了他的脖子,將自己哭得淚流滿面的面容埋進了他的肩窩裏。他笑了,抱緊了她的身軀,輕輕的用臉頰蹭著她的頭,低語道:

“你不想我也沒關系,只要知道我很想你就好了。”

他聽見她“嚶嚀”一聲,然後覺得肩頭的濕熱之意越來越洶湧,頓時,他心裏的愛意和那股溫暖的感覺像瘋長的野草一樣呼啦啦的被吹得越來越茂盛,他低笑著說:

“傻瓜!今天是大年初一,要開開心心的才是。哪有人新年的第一天就哭得這麽傷心的?沒聽說過嗎?這可是要一年到頭都哭個不停的!”

“亂講,我沒聽過這樣的事情。”

她在他的肩頭說,聲音甕聲甕氣的,聽起來軟軟的,有氣無力的樣子。

“沒聽說過不代表沒有這樣的說法。以前我在街頭混生活,聽到的東西自然比你聽到的要多得多。”

“……那你剛才那麽親我,是不是代表著,這一年裏,你都要這樣親我?”

他被她的反問問得一楞,隨即反應過來,禁不住摟緊了她呵呵的直笑。他吻著她的眉眼,笑道:

“我是真想呢,就怕人家不願意。告訴你,我今年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不止想親你,我還想……”

他附在她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只把她說得渾身直冒熱汗,臉上紅暈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看她嬌羞的快要暈過去的模樣,他有些得意的咧著嘴大笑,藍色的眼睛裏閃爍著熠熠的光芒。她氣不過的張口在他肩頭狠狠的咬了一口,嬌斥道:

“流氓!”

“呵呵,我本來就是!再說,天底下的男人,只要懷裏抱著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恐怕都想要做流氓了。除非——他不是男人,或者——他是太監。”

“呸!越說越不像話了!再說,我可不理你了!”

她紅著臉啐他,擡手要打他,被他笑著抓住了手腕,鎖進了自己的懷裏。她從他的胸前擡起頭來,伸手撫著他的面容,充滿憐愛的柔聲道:

“逸之,你怎麽樣?身上的傷都好些了嗎?”

“現在才想著要關心我的傷?是不是太晚了些?嗯?你這探病探得也太不認真了!”

“誰叫你要那樣親人家,還惹我哭的?害我頭暈腦脹的都忘記了……還怪我,真是豬八戒呢!哼!”

狄爾森抱著她,使勁的親她的額頭,忍不住哈哈的低笑。她被他笑得羞囧不已,恨恨地握拳朝他胸口捶去,又被他一把攥住拳頭,抓到唇邊啄了一口,低語道:

“下這麽狠的手,想謀殺親夫哪!還沒過門,就想當寡婦不成?”

“呸!誰承認你是我親夫了?好不要臉!”

“聽說過要臉的流氓嗎?告訴你,上海灘出來的流氓,從來都是不要臉的。要臉的就不會當流氓了,曉得伐?”

“十三點!”

一句家鄉的吳儂軟語,立時讓兩人都不禁想起了年少時在上海的初遇時光,迷蒙的黑夜將這種心情滋生的像發了酵的面包,胸口中的那股本就蓬勃的愛意一點點的膨脹、膨脹,直到將整個人完全的被愛所滿滿的包裹。他們的心變得柔軟異常,眉眼之中也多添了幾分馨然與甜蜜。

“放心,我沒事。”

他柔柔的說著,伸手撫著她的長發。

“真的?身上的傷都好了?醫生說完全都好了?”

“都好了,不然哪裏還能這樣抱你?早被你給壓死了!”

“我哪裏有那麽重!再胡說,我真要不理你了!”

她的雙手都被他牢牢的抓著,不然她真想伸手再捶他一下。擡頭看見他眼睛裏滿是充滿調侃的笑意,她有些不甘心的轉了轉眼珠,低頭毫不猶豫的就朝他下巴一口咬了下去。只覺得他渾身一緊,隨即聽得耳邊傳來他倒抽冷氣的聲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天旋地轉,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已經將她翻身壓在了自己的身下,動作利索的完全不像一個腿部無法動彈的病人。

“啊?逸之,你?你的腿?你的腿怎麽?你的傷,你背上的傷,好了嗎?都好了嗎?醫生不是說,不是說……”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一下子有了太多不太確定的驚疑感,她有些語無倫次了。巨大的驚喜沖刷著她的頭腦,可內心又有隱隱的害怕,萬一這是自己的錯覺,萬一這只是回光返照!這有可能嗎?這怎麽可能?

大夫們不是都說他的傷可能是永久性的傷害,他從腰下部位開始可能完全沒有感覺,一輩子都要靠輪椅為生。她為此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甚至已經暗暗的決定,要讓念卿收為自己的義子,做她和他的孩子。

可是,怎麽,怎麽他能恢覆的這樣好,這樣快?難道,難道是以前的醫生們誤診?還是,她現在在做夢?一個美好無比卻不能醒來的夢?

她怔怔的看著他含笑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伸手用力的、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揪心的痛意幾乎要激出了她的眼淚。回歸現實的真實感讓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原來,他是真的好了,他的腿真的好了!她緊緊的抓著他的肩膀,除了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自己很高興,很高興。

“唉!你的眼淚可真多!哭得我這兒都快水漫金山了!難怪人家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別哭啦,別哭啦,哭腫了眼睛,明天還怎麽見人?你偷跑到我這兒來的事情,一定會被你姑媽發覺的,到時候我們還怎麽見面呢?”

“你的傷,真的都好了?”

“都好了。快的話,元宵節就能和你一起吃湯圓了。”

“可是沒人告訴我,連姑父和姑媽都沒告訴我。”

“報紙上不是成天都有我的消息報道嗎?你都沒看?”

“我以為,那只是報紙上誇張的假消息,你知道,我做這一行的,看多了這種假新聞,還以為……還以為是……”

“這樣不是也蠻好,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就算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吧。”

“大年初一就送我禮物,你就要送足我一年的禮物哦!”

“真貪心。”

“我不管。”

她朝他皺了皺鼻子,心滿意足的勾著他的頸項,在他懷裏深深的呼吸著他身上總有的那股奇特的杜仲味道。他不語,伸手拉著她的手探到了他的病號服裏。她被他的大膽舉動一驚,下意識的就要抽回手,紅著臉低聲道:

“哎,這還在醫院呢!”

他使勁的抓著她的手,不讓她從他的手中逃開。她拗不過他的手勁,只能漲紅了臉,由他帶著,伸進了衣服裏。他的身體很燙,像發高燒那樣燙,她的手首先觸到的是他背上的舊傷,斑駁的觸感,禁不住讓她鼻酸。接著,她在他的背脊上摸到了一片極為粗糙、凹凸不平的痕跡,不像是她以前見到過的那些傷痕,讓她很是奇怪。

“這是什麽?在昆明的時候我記得還沒有啊?”

“剛住進這兒沒多久,有個大夫來看我的傷,看完之後,別的話沒說,只問了我一句。”

“什麽?”

“你還想不想睡女人?”

“啊?什麽?大夫怎麽會跟你說這樣的話?太不可思議了。”

“我說,當然,我有個最愛最愛的女朋友,我可不願讓她為我守一輩子活寡。”

“去,說什麽呢!沒正經!”

“後來他就說,我的腰下沒有感覺,無非是因為背上的脊椎神經上有個很大的血瘀壓著,無法消除。只要解了這個血瘀,我就能恢覆健康。他有個祖傳的偏方,倒是能治我背上的血瘀之癥,只是,過程會很痛苦,像扒了皮一樣的痛,沒幾個人能承受,問我要不要試。”

“你,你答應了?”

“當然。扒了皮那樣的痛算什麽?看著你為我傷心、難過,才更讓我受不了。”

韓婉婷的臉頓時燒得滾燙滾燙,這樣的話,簡直比聽到他說“我愛你”的時候還要讓她心動。原來,他平常不輕易說情話,一說起情話來,根本讓她無法抵擋。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都快要燒起來了,頭腦又開始昏昏沈沈的不受控制,耳邊響著他用渾厚的嗓音說出的字字低語:

“那個大夫不開藥,也不打針,只是每天讓人將一袋在大鐵鍋裏炒得滾燙的粗鹽放在我的背上,先是熱敷,然後是來回滾動著在我血瘀的地方轉圈。每天三次,一次一個小時。等我真的嘗試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受不了。

雖然我穿著衣服,可那些東西敷到背上的時候,腦子裏想得只有一個字:痛。很痛,痛得你死去活來,痛到你恨不得扔了這具臭皮囊,恨不得將自己的這層皮索性全都扒下來的痛!有時,我痛得大汗淋漓,幾乎要昏死過去前,我的心裏真的會想,還不如當初死在緬甸,也省的現在活著還要受這種苦。

可是,婉婷,等那種痛意稍微過去一點的時候,我又會慶幸,總算我又熬過了一次,我還活著,只要活著,我就能再見到你,就能和你在一起。這點皮肉之苦算什麽,脫皮起水泡、甚至燙焦了皮膚又算什麽?比起那麽多死在野人山裏的兄弟們,我還能活著,我還能回到祖國,回到我愛的人身邊,身上吃得這點苦又算什麽?

那幾個月,你沒能來,真好。如果你看到了,恐怕又要傷心了。以你的性子,一定會攔著我不許做那樣的傻事,寧願一輩子就這麽守著我這麽個廢人,也絕不願讓我受那樣的苦。可是,婉婷,我不要你這麽為我,那是你本應得到的一個女人該有的幸福,憑什麽,憑什麽就為我這麽個一無是處的混小子而荒廢了?我不要,絕對不要!你明白嗎?”

他的這些話說完,她早已哭得昏天黑地,泣不成聲。如果說她為他放棄了家庭是一種犧牲的話,那麽,她做出的再大的犧牲也遠遠抵不上他為她所做過的一切。他為自己默默的做了那麽多,卻總是在事後才讓自己知道。他讓她心疼,心痛,心酸,還有滿滿的憐惜。上輩子,她一定是燒了天大的高香了,才能讓自己今生遇到他。她由衷的感謝上天,讓他們在少年時代的相遇,否則,她終此一生,都不會知道,世界上,會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愛情。

“你總是,總是這樣的傻。”

她哭著摟緊了他,雙手緊緊的覆在他背後那斑駁不平的傷痕上。他含笑將自己的臉埋在了她的發間,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眼眶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他聞著她發間的香氣,低語道:

“為你,我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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